在八玉沟与易贡藏布江汇流处不远的地方,有一个美丽的湖泊,长20千米,宽2千米,像一块长条形佩玉,系在易贡藏布江这根裤腰带上,它就是易贡湖。湖的四周,雪山环绕,松杉遍野,果木成林,气候宜人,真是一个风景如画的美丽地方。易贡,藏语的意思,就是美丽的地方。
谁能想到,这样一个美丽的湖泊,它的年龄只有80多岁,而且在它呱呱坠地时,还演出过一场触目惊心的悲剧。
19世纪以前,这里没有湖泊,易责藏布江流经这里,畅流无阻。1900年藏历7月间,湖泊下方的那条名叫章陇弄巴的河流,在断流15天后,突然爆发了一次特大的冰川泥石流。那天下午,天气异常闷热,人好像在蒸笼里似的,感觉十分难受。突然间,山谷雷鸣,大地颤动。正在劳作的人们,预感到征兆不好,惊惶失措地逃往山上。只见山下峡谷里,一股深褐色的泥石稠浆,犹如一条张牙舞爪的暴龙,翻江倒海,穿过章陇弄巴峡谷,向下游去。暴龙的龙头,张开血盆大口,吞噬掉沿途的一切东西,很快越过易贡藏布江,切断水流,向对岸山坡逆坡冲去。直到它精疲力竭之后,才缓缓停歇下来,这时它的身体已经在易贡藏布江上,筑成一道七八十米高的拦江大坝。从此,这里出现了易贡湖,地图上开始绘出它的形状,标出它的名字。这次冰川泥石流,冲毁了章陇弄巴沟口的全部房屋和农田,来不及赶走的牲畜也被泥石流掩埋了,还有7名骑在马上的猎手,来不及逃走,连人带马,被泥石流裹走。
在海洋性冰川地区,由于夏季冰川融化得非常厉害,常常引起冰川泥石流灾害。
在离易贡湖东南方向不到100千米的地方,那里也有一个泥石流壅塞而成的湖泊,名叫古乡湖。1953年9月29日深夜,位于念青唐古拉山的古乡冰川围谷中,大量蓄积的冰川融水,突然携带着泥沙滚石,形成一股浓浊的洪流,奔腾咆哮着穿峡而出,在雅鲁藏布江的另一条支流尤普藏布江河谷中,堆积成一个东西宽3千米,南北长2千米的扇形石海。石海堵塞了江水,形成了古乡湖,也切断了川藏公路,迫使公路改线。这次泥石流的龙头,据看见它的老人说,足足有40米高。泥石流龙头上带出的一块花岗岩巨石,长20米,宽12米,高8米,体积1500立方米,重量有4000吨。它漂浮在翻滚前进的龙头上,好像一艘颠簸的航船,十分壮观。这块巨石,迄今为止,是世界上所知的泥石流带出的最大石块。幸亏古乡泥石流的路径远离居民点,否则它带给人们的灾难,真不堪想象。
泥石流是山区的一种破坏性极大的特殊洪流。除了冰川洪水能引起泥石流爆发外,其他洪水也能促使泥石流爆发。这种特殊的洪流中,泥沙岩石的含量往往达到60%~90%,能够搬运几吨、几十吨,甚至上千吨重的巨石。可以想见它的破坏力是多么强大了。它沿途无坚不摧,毁坏森林,掩埋房屋,吞噬农田,冲塌桥梁。它带起的气浪,也有极大的破坏力,像1970年秘鲁一次冰雪泥石流引起的气浪,竟然把一块3吨重的石头,抛到600米之外的地方。
世界上泥石流袭击城镇的事例,不胜枚举。
1921年,苏联天山北坡发生一次泥石流,300万立方米泥浆石块,顷刻之间,一齐涌进了中亚名城阿拉木图,天昏地暗,一片惨状。
1958年,中国天山南坡发生一次泥石流,隆隆呼啸着的泥石流龙头,像一位不速之客,突然伸进了古代西域四镇之一的库车县城,把人们惊得四处逃窜。
1970年,秘鲁安第斯山发生一次泥石流,3000万立方米冰雪泥石,以将近300千米/时的高速,飞进山下的容加依城,把全城彻底摧毁,2万居民全部蒙难。
这么说来,在山脚下居住,该要成天提心吊胆了。
那倒不必。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山区都能爆发泥石流的。爆发泥石流的地方,需要同时具备2个条件:①水文条件,有存在洪水的可能。②物质条件,有大量泥沙碎石。如果是特别大的泥石流,还需要具备第三个条件,这就是地形阻塞条件。
让我们看看章陇弄巴沟源头,生出易贡湖的那次泥石流是怎样形成的吧。
章陇弄巴沟的源头,是一个葫芦瓢形的小盆地。盆地的四周,几乎被悬崖峭壁所包围,峭壁上,贴挂着10多条大小不一的冰川,冰崩和雪崩非常频繁。到了夏天,这里的降水很多。虽说降水中,只有20%左右是以雨水降落的,其他80%是以雪的形式降落的。但由于夏天气温高,冰雪融水也很丰富。这些雨水和冰雪融水有部分就积聚在小盆地里。这是泥石流发生的水文条件。
同时,在小盆地的盆底里,有一层厚达100来米的冰碛(这是在几万年前的那次冰期中,这里的冰川比现在大得多,冰川孜孜不倦地侵蚀刨挖山坡,而在小盆地里遗存下来的“礼物”)。这些松散的大小不等的冰碛,是泥石流发生的物质基础。
这个小盆地的出口,又是一个很典型的狭谷形态,很像个漏斗管。这个状如漏斗管的峡谷,又非常曲折,左拐右弯,跌水也多,水流中夹带的泥沙稍多一些,泥沙就会淤积,极容易造成壅塞。
1900年夏天,章陇弄巴沟就曾被搅拌着的混凝土似的泥石壅塞过,而且断流了15天。在这15天里,冰川上的融水大量积蓄在小盆地里,排泄不出。融水浸泡了冰碛,使冰碛更加疏松。恰好15天后,那天天气又闷又热,冰川大量融化,融水注入小盆地里,超过了极限,终于形成一股势不可当的洪流,宣泄而下,形成了那次泥石流。
一般来说,大的泥石流,平时沉默寡言,但它不鸣则已,一鸣就十分惊人。然而,只要掌握它的脾气,摸清它的活动规律,人们总是能够找到避免它危害的办法的。
可悲的是,人们盲目地破坏自然,引起生态平衡失调,本来没有泥石流的地方,却出现了可怕的泥石流。这种教训,更要引起我们注意的。
在云南东川乌蒙山脉西麓,有一条不知名姓的小河,全长只有12.7千米。它的水流汇入小江后,奔向金沙江。后来有人在河上修了一座桥,这条小河就得名叫大桥河。
站在大桥河的桥上,你可以看到远处蔗田片片,剑麻簇簇,桥下却是一片布满泥石沙砾的荒滩。这块荒滩的面积,有3.5平方千米,它像一块牛皮癣,长在美人的脸上,实在大煞风景。
陌生人做梦也不会想到,这块牛皮癣般令人恶心的荒滩,它居然在历史上曾经与“碧谷”这样一个春意盎然的名称联系在一起的。300多年前用蝇头小楷毕恭毕敬书写的地方志上,分明记载着,这里名叫“碧谷”。碧谷者,绿色的山谷也。
中国古籍虽然记载极为省略,但地方志上还是用了一些篇幅,描述了碧谷当年的繁荣风貌。这里曾是云南昆明到昭通的必经之路,也是一个货物集散的理想场所。当时的大桥河两岸,有农田四五千亩,每到秋天,稻香扑鼻,蔗林摇曳,芭蕉串串,木瓜累累,一片丰收景象。在肥畴沃野中,河水清清,鸡犬相闻,分布着深沟村、半边街村等七八个村庄。每当深沟村和半边街村逢集赶街的时节,来自左村右庄的男女老幼,来自天南海北的商贾游人,熙熙攘攘,好不热闹。在半边街村的街道上,还开有客栈仓房,专供来往商旅马帮居住屯货。
到底是什么原因,使当年的碧谷,变成了今天一毛不拔之地的荒石乱滩呢?是不合理的人为活动,导致了大自然的报复。
大约在10世纪,东川地区发现了铜矿,人们就开始采矿炼铜了。东川的铜远近闻名,用途十分广泛。昆明市郊区的太和宫金殿,几乎全都是用东川的铜浇铸而成的。在生产手段极为落后的封建朝代,没有长远的生产规划,盲目采用杀鸡取蛋的生产方式,炼铜贪图方便,完全采用本地的木炭做燃料。用木炭炼铜,消耗的能源十分惊人,即使在最理想的情况下,每炼出粗铜500克,就需要木炭5千克。就拿清朝乾隆年间来说吧,东川铜矿每年产铜已经达到800万千克。也就是说,每年要消耗掉8000千克以上的木炭。这些木炭,必须砍伐10平方千米以上的森林才能烧制出来。就这样长年累月不间断的毁林烧炭,使大桥河源头一带的原始森林破坏殆尽,变成了水土不能保持的童山秃岭。一旦出现特大暴雨,泥石流骤然而发,淤积在碧谷里,掩埋了村庄,掩埋了农田。